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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神学附论（第十五部分）：目的论II

目的论的前提

我们上次开始看基于宇宙针对智慧生命的精调而支持设计观点的论证。我们看到在过去半个世纪左右的时间里，为使智慧生命在宇宙任何地方的任何一个星球上形成并且存在，大爆炸的初始条件必须是以完全超乎人类理解的复杂和微妙程度精调过的这一发现使科学家们感到震惊。为使宇宙像现在这样允许生命存在，宇宙基本常数和参数的值必须落入一个极其狭窄的允许生命存在的值的范围，如此以致于如果那些值要增强或者减弱小于头发丝的宽度，该平衡也会被打乱，任何种类的生命在宇宙里都会不复存在。

有时人们会说“可能在一个由不同自然规律支配的宇宙里，修改这些常数和参数的值不会导致这些灾难性的后果”来反对精调的观点。然而这种反对意见暴露出对该论证的误解。

我们关注的不是按照不同的自然规律运行的宇宙。我们完全不知道在按照不同自然规律运行的宇宙里会发生什么。相反，这一论证只涉及按照和我们现在的宇宙相同的自然规律、不同的常数和参数值运行的宇宙。因为自然规律保持不变并且只修改常数和参数的值，我们可以预测如果这些值略微增加或者减少的话会发生什么。所以我们思考的是由相同的自然规律和不同的常数和参数值支配的宇宙。

关于这点加拿大哲学家约翰·莱斯利（John Leslie）举了一个非常生动的例子。他让我们想象墙上一大块空白处停着一只单独的苍蝇。只开了一枪，子弹穿透了这只苍蝇。那么即使这块空白处之外的墙面停满了苍蝇，以致于随便开一枪都有可能打死一只，然而在空白处以内随便开一枪会打死一只单独的苍蝇仍然是高度不可能的。随机射出的这颗子弹十之八九会打中空白处的其他部位。那只单独的苍蝇就像我们的宇宙，那一大块空白处是由相同的自然规律支配但常数和参数值不同的其他那些宇宙。因此，我们关心的不是空白处以外会发生什么—即自然规律不同的那些宇宙。没人知道在那些宇宙里会发生什么。相反，问题是：在由当前自然规律支配但具有不同常数和参数值的宇宙里，宇宙允许生命存在的可能性有多大？答案是，一个允许生命存在的宇宙像一大块空白处的那只苍蝇一样，只是比约翰·莱斯利例子中墙上的那只苍蝇更加无法比喻、无法理解地孤立。

因为自然规律相同，我们才能够确定当修改常数和参数时会发生什么。并且，我上个星期说过，结果简直是灾难性的。一个允许生命存在的宇宙是难以理解地不大可能发生的。[1]

开始讨论

学生：有人会回应说（我讨厌用“进化”这个词）因为生命在这个宇宙里成为真的，那么当然它会在那些... 里，因为那是生命的起源，那么当然这样一个精调是显而易见或者存在的。

克雷格博士：它是存在的。只是不明显。科学家们知道最近几十年才发现这些初始条件是这样精调过的。但，是的，你说的完全正确。你们明白她的观点吗？我在后面会重复这点。为了使生命在宇宙任何地方形成，大爆炸的这些初始条件必须一开始就存在，否则任何地方都不会出现生命。所以进化论的问题与此论证的内容无关，因为这些是初始条件，因而它们并非前序进化过程的产物。这是宇宙开始的方式。

学生：精调真正面对的会不会更多是形而上学的自然而非物理学的自然，鉴于它所处理的初始条件的问题？

克雷格博士：是物理的。我们这里所讨论的是哲学里不做讨论的物理参数—这是物理学！是宇宙学家称之为形而上宇宙学的例子。现代宇宙学在其意义和影响上几乎已经成为形而上学的了。这是其例子之一。但这些是天文物理学家—研究宇宙的那些人发现的参数。所以这更多是一个物理学或者科学问题。

学生：我遇到过一个反对观点，我想是由维克多·斯滕杰（Victor Stenger）在他宣称精调并不像我们认为的那样极端因为基本上不同的常数和参数互相平衡时提出的。一个常数或者参数很大程度上可以被另一个平衡。所以精调真的并非像它看起来那样不可思议。

克雷格博士：斯滕杰是已故的狂热自然主义者和无神论者（他现在已经离世）。他曾一心要摆脱这个精调观点，其采取的立场，我想，没几个人支持。尤其是罗宾·科林斯（Robin Collins），他在其文章里对斯滕杰的反对观点做出了回应，例如，在《布莱克维尔自然神学手册》中的那篇论文里。罗宾指出，这些参数因它们彼此间的独立而不同。例如，调整质子和中子重量比没理由会对早期宇宙的低熵值造成影响，或者有任何联系。我之前说过，不只是这些常数和参数的值需要是精调的，而且它们的种类和彼此间的独立性也需要是精调的。然而，我想，实际上斯滕杰的观点却真的增加了精调的不可能性，因为你不得不既单独考虑它们又考虑它们之间的比率。如果它们真的是像他猜想的那样彼此联系，那么为了宇宙允许生命而必须存在的这些互相之间的比率，我想，甚至更不可思议了。所以，如果你们有兴趣的话，读一读罗宾对斯滕杰的回应。

结束讨论

我们面对的问题是：对这不可思议的精调最好的解释是什么？精调，当在中立的意义上被正确理解时，是个毫无争议的自然事实。今天许多人逐渐认识到，宇宙为智慧生命精调过的原因是因为它最初就被设计成那样。它被一位充满智慧的宇宙设计师设计成允许生命存在的。

然而设计并非唯一选项。还有物理必然和偶然。推断设计为最好解释的关键是要消除另外两个选项。[2]

与此相符，我们可以提出一个非常简单的三步论证，很容易记住并和他人分享。它像下面这样：

1. 宇宙的精调是由于物理必然、偶然或者出于设计。

2. 它不是由于物理必然或者偶然。

3. 因此，它是出于设计。

这是精调论证非常简单的表述。注意，通过专注于精调，该论证有效地规避了生物进化论引起的情感问题。精调的论证，我刚才说过，如果成立的话会证明宇宙里任何地方形成智慧生命都要依赖对宇宙初始状态的设计。你想要从生物学提出的任何设计观点，例如生命的起源、生物多样性的发展或者意识的起源等等，只会增加精调的不可能性，使得脱离一个设计者来解释它变得更不可能。所以这一论证不依靠生物学设计实例或者反进化论。那些论证只会使生命比基于精调观点的可能性更低而让设计更合理。

该论证的第一个前提，精调是由于物理必然、偶然或者出于设计，是无可非议的，因为它这是列出了可以用来解释精调的全部选项。这些是当今在文献里被讨论的选项。如果有人提出了第四个选项，那我们欢迎他把它加上去，然后我们在讨论前提（2）的时候就要考虑它。但好像没有其他选项了。这些是在文献里讨论的三个主要选项。

所以真正的问题是前提（2）。这个前提是真是假？如果它是真的，那么结论就是宇宙的精调是出于设计。

我们先讲一讲第一个选项，物理必然。根据这个选项，宇宙必须是允许生命存在的。常数和参数必须是现在的值，使得一个禁止生命存在的宇宙在物理上根本不可能出现。

乍一看，这个选项似乎非常不合理。它要求我们相信一个禁止生命存在的宇宙在物理上是不可能的。但为什么要采取如此激进的观点呢？我们看到，常数和参数不取决于自然规律。自然规律与这些常数和参数的许多值相一致。因此自然规律中没什么使这些常数和参数必须是它们现在的值。那么为什么它们不能是不同的呢？这些任意变量，记住，只是自然规律基于其运行的起始条件。物理学中没有任何已知的东西表明存在会使这些量在物理上成为必然的起始条件法则。所以反对设计论的人采取的是一条非常激进的路线，需要某种证据。然而没有。不存在这些常数和参数值是物理必然的证据、证明。这一选项只是作为一个缺乏可能性的选项被提出来，没有支持它的证据，因此不受我们欢迎。

有时科学家们确实讨论一个尚待发现的“万有理论（TOE）”。然而像许多用于命名科学理论的有趣的名字一样，这个标签也非常具有误导性。[3] 一个成功的万有理论，事实上，无法解释一切。万有理论的目的是要提供一套物理的统一理论，把自然的四种基本力（引力、电磁力、强相互作用力和弱相互作用力）统一为由单个粒子携带的一个单独的力。但它甚至根本不会尝试解释一切。例如，当前所谓的万有理论最有希望的理论是M理论或者叫做超弦理论。但是超弦理论只有在存在11个维度的情况下才成立，而不是我们所看到的四维。它只成立于一个11维的宇宙里。然而该理论本身并不解释为何会恰好存在11个维度而不是其他数量的维度。这只是理论上的预设。

而且，M理论事实上并不唯一地预测我们在宇宙里所观察到地常数和参数的值。M理论实际上允许具有不同自然基本常数值的10500个宇宙的广大范围。这些宇宙全都符合自然规律但它们的自然基本常数值却不相同。几乎所有这些宇宙都被证明是禁止而非允许生命存在的。这有时被视为是符合M理论的世界的宇宙景观。这个宇宙景观最近成了科普文章里明星。但重要的是要理解该宇宙景观不是真实的。它只是一系列的可能性。一些人把宇宙景观误解为是说所有这些不同的宇宙实际上都存在；它们真的在那里。一些人以为因此它削弱支持设计观点的论证，因为如果所有这些可能都存在的话那么一定会有像我们的宇宙这样的允许生命存在的宇宙。但这个宇宙景观并不是真实的。它只是一系列的可能性而已。它只描述符合M理论的宇宙范围。这个范围大到令人费解（10500个不同可能）以致于需要解释既然允许生命存在的宇宙代表宇宙景观几乎无穷小的一部分，为什么存在一个允许而非禁止生命存在的宇宙。

所以你不能根据这个万有理论（或者M理论）就认为允许生命存在的宇宙在物理上是必然的，因为，非常坦白地讲，那就是错误的。M理论并非只预测了我们的宇宙。

因此，没有证据证明一个允许生命存在的宇宙在物理上是必然的。相反，事实上，科学表明禁止生命存在的宇宙不仅是可能的，而且事实上它们远比像我们的宇宙这样允许生命存在的宇宙更加可能。

开始讨论

学生：我好奇是否有人能这样回应。开始时你将所观察的可能世界的范围限定在法理可能世界上—即具有我们的自然规律的那些。我想知道是否有人会说“如果你要那样限定的话，为何我不能把它限定在具有我们的常数的那些可能世界上？反正要是限定的。它们可能看起来都有点特别，但... ”来这样反击你。我想知道你会如何回应。

克雷格博士：在某种意义上，那是维护物理必然观点的那些人的做法。[4] 他说我们所观察的常数和参数的值必须那样所以我们只打算把注意力限定在那上面。但那样的话，如我所说，没有理由去认为我们从物理中所了解的一切表明这样一个限定是不必要的。强相互作用力或者弱相互作用力完全有可能是不同的值，所以我们想知道为何它为是现在的值。它并非必须是这个值。那种限定会是特殊且毫无根据的。

学生：我的观点是你已经把它限定在法理上的可能宇宙上了。所以如果你要限定它，为何反对者不能更加限定它呢？

克雷格博士：我认为这样一个限定的结果无足轻重。那只能说明相对于常数和参数的值宇宙必须是允许生命存在的。这微不足道。只是精调的含义。在我看来这样的限定无足轻重。就像说某个假说相对于它本身的概率是1。对，但这又怎么样呢？这似乎并不解决问题。

学生：有多少物理学家或者宇宙学家实际上坚持宇宙是必然的—这些常数和参数必然是它们现在的值这一理论。

克雷格博士：几乎没有。我认为斯滕杰那样的人会想要采取这种观点，但那显然是出于自然主义偏见。然而超弦理论尤其没有实现其承诺。我认为许多物理学家现在对这一研究项目感到非常失望。并且哪怕在任何情况下这种万有理论成立，我认为，它所预测的并非一套唯一的值而是这个可能值的巨大范围。所以我想，几乎没人会如此大胆地说：“我断定这些常数和参数的值是物理上必然的。”他们最多会把这作为一种可能提出来；可能有这种概率吧。到目前为之，受欢迎的选项是第二个—即这是偶然。这些值全都落入允许生命存在的范围对我们而言就是一种幸运。

学生：接着第一个问题，我想指出的是从科学的角度而言，在开始的力和常数之间存在根本区别。对宇宙的实际规律加以限定是有意义的，例如，引力必须是平方反比定律，而这个常数只是此规律的一部分。这是一个随机的数字。作为科学家，认为我们只要针对具有相同规律或者有相同形式但常数真的可以是任何它们想要的值的宇宙是有物理意义的。

克雷格博士：我喜欢这种说法。如果把这些值代入那些规律里，那么你真正在问的是宇宙相对于其自身的概率是什么，因为那样的话你给出的是对含有那些值的规律的描述。

结束讨论

然后这将我们带到第二个选项面前：宇宙的精调会是由于偶然吗？我们把这个选项留到下节课讲，因为五分钟内根本讲不完！[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