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glish Site
back
05 / 06

#28 无神论是否必须无所不知?-再论

May 04, 2021
Q

我刚刚读了您对“无神论是否必须无所不知?”这一问题的回复。我同意其中的一些结论,但是另外一些结论意义不大,作为一个对宗教感兴趣的无神论者(当然是作为一个观察者),我想问几个后续问题。

首先,我们必须把强无神论和弱无神论区别开来。强无神论说没有神。从逻辑上来说这一立场,如您所指出,是站不住脚的。然而,弱无神论断言神的存在是不大可能的,因此崇拜祂是毫无意义的。帕斯卡赌注当然持与此相反的说法,但却没能指出不同的神的纯粹差异,因而最后证明无神论是更为明智的想法。

所以,举证责任。作为一个弱无神论者,我主张举证责任在于您,因为我无法证明一个消极事实。您轻而易举地通过说明“地球上没有微生物有大脑”来举出一个例证。您当然是对的,但您不能证明这一点。要想证明这一点,您必须收集和仔细检查地球上的每一个微生物。而且您永远无法知道您是否漏掉了哪一个。在这个案例中,您是无神论者,主张一种消极事实。作为这个案例中的有神论者,我可能会通过发现并告诉您一个有大脑的微生物来证明您是错的。我做不到这一点就会削弱我的立场并增加您的可信性。

同样地,您接着说“美国参议员中没有人是穆斯林”再次主张一个消极事实。在这个案例中,作为“有神论者”我只需要找到一个追随伊斯兰信仰的美国参议员即可。当然在这个案例中,一个追随伊斯兰信仰的美国参议员也没有,这便强化了您的立场并削弱了我的立场。

现在让我站在无神论者的立场,而您是有神论者。我主张“几乎可以肯定没有神”,我在主张一个消极事实。您只需要让我看到一个神就可以证明我是错的并削弱我的立场。任何神都可以,不一定是基督教的神。托尔或阿努比斯都可以。

尤其是基督教的失败(我来自一个名义上的基督教国家——英国)和整个宗教要证明我是错的,尽管我所有的搜索结果削弱了其论据。

当我们在圣经经文中寻找关于神的证据时,我发现了野蛮、矛盾以及彻头彻尾的错误。护教学试图用信心来调和这些错误,但最终,有一个更简单的方法来解释他们。圣经并不是神所启示的,神并没有引导以色列人。神迹不会发生(除非你把神迹定义为巨大的巧合事件或运气),神也不存在。这是一个消极的宣称,所以您只需要对上述任何一点提供证据就可以证明这个宣称是错的。

许多无神论者,特别是大多数新的无神论者群体根本看不出相信神的任何理由。我们得到了理性、探究思想和良好教育这些工具,我们如同判断其他一切事物一样判断宗教。宗教根本说服不了我们。

所以(最后)提出我的问题。作为一个无神论者,我主张神、特别是您的神并不存在。如果神存在的话,您能提供什么证据、证明或论据来说服我吗?

奥利弗

美国

United States

克雷格博士的回复


A

奥利弗,我很高兴你写来这封信,我也很欣赏你信中的思想。让我们来一起思考一下,我们能否在讨论赞成和反对神存在的论据之前至少在初步阶段达成一些共识?(我建议读者们先看一下我对Annissa提出的问题的回答"无神论者是否必须无所不知?"作为本次交流的背景资料,可以在“每周问答”中找到。)

那么,在一开始,我们需要思考一下你希望划分的强弱无神论之间的区别。让我这样建议,虽然需要做出一个区别,可是你把区分线划错了地方。作为种观点,并没有强弱无神论之分。无神论就是这样一种观点:

1.没有神。

这种宣称非真即假。没有中间立场。如果你认为(1)不是真的,那么,根据定义,你不是一名无神论者。

当我们考虑(1)的正当理由你希望划分的区别就出现了。有些无神论者宣称拥有十分有力的理由认为(1)是真的。我们也许可以说他们的观点是一种强无神论观点。其他无神论者会说他们有足够的、但不是决定性的理由认为(1)是真的。有些人可能会说他们没有多少理由、甚至毫无理由,但不管怎样就是认为(1)是真的,或许是出于个人感受。我们也许可以把这些都归类为一种弱无神论观点。

现在请注意,这里的强或弱并不是指(1)本身,因为无神论者都认为这种说法是真的,强或弱指的是他们提出的支持(1)的理由: 有些人宣称 (1) 的证据是不可推翻的, 而另一些人则对 (1) 证据的评估较为谦和。这里重要的是要看到,强或弱 与 这个宣称本身无关,而与为辩护这个宣称所提出的正当理由有关。

我相信以上这些我们都可以达成共识。到目前为止,我所说的不应该引起争议。

所以现在的问题在于,你有多么强烈地认同无神论?在给Annissa的回复中,我对当今许多流行的无神论者采取的论证策略表达了困惑——你找不到专业的无神论哲学家用这样的方式来论证,本应该让你了解到什么——流行的无神论者的论证说因为(1)是一个普遍的、消极的陈述,首先它不能被证明,其次无神论者因此不用为他相信(1)而提供任何正当理由!正如在给安妮莎的答复中我所表明的,第一个宣称显然是错误的。有许多方法可以证明一个普遍量化的消极陈述,例如,表明正在讨论的概念含有一种逻辑上的矛盾。过去的许多无神论者曾试图表明神的概念是逻辑不连贯的(“神能创造一块重到连祂自己都搬不起来的石头吗?”),从而得出神并不存在的结论。

我想你之所以对我的回复持保留态度,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你从数学证明的意义上来理解“证明”这个词。那种“证明”并不是很有趣,因为从那种强烈的意义上说,我们的确证明不了什么。但是,我们可以从科学或法院中所使用的“证明”的意义来证明事物。我为普遍的、消极陈述辩护的一些例子就是从这种较为谦和的意义上来证明的(不过在遇到一种逻辑不连贯的情况,人们会使用一种数学类型的证明)。

现在,我们来看无神论者的第二个宣称,一个人不用为自己相信(1)而提供任何正当理由,这显然不是从(1)的不可证实性得出的。如果无神论者继续毫无正当理由地相信(1),那么他就只是"凭信心而相信",和那些凭信心相信有神论的人一样不理性。你能想象在任何其他调查领域有人试图通过说由于自己的立场不合理,因而不必提供任何证据而能逃脱责任吗?如果一个人没有正当理由来证明(1),那么他应该充其量只是一个不可知论者,即说自己“不知道(1)是不是真的。”的人。

因此,当你说“作为一个弱无神论者,我主张举证责任在于你,因为我不能证明一个消极事实,”你是在推卸你的举证责任的部分。(1)是一种知识宣称,因此需要给出正当理由。现在我认为,你,作为一个弱无神论者,要做好准备为辩护(1)而提出某种论据。你肯定有一些很好的理由,但并不是决定性的理由,可以为(1)辩护。没关系,我想听听你的理由。我自己为你所声称的弱有神论辩护: 我不能为神的存在提供一种数学证据,但我认为神存在的证据使(1)的对立面的可能性更大。

现在,当你主张(像理查德·道金斯一样)“几乎可以肯定没有神”时, 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强烈的主张!你是在说(1)“几乎是肯定的”。你必须有一个极其强而有力的论据来为这一主张辩护。这确实是一种非常强的无神论,我也想听听它的论据。(你可能会认为道金斯提供了论据,请看一下我写的"理查德·道金斯的无神论论据",可以从“每周问答”中找到。)

你说为了表明你的宣称是错误的,我只需要证明神存在就好了,你这样说是对的。但是,假如我提供不了这样的论据,是否表明你的宣称是正确的?显然不是!在你陈述你的论据之前,我们的不可知论者朋友依然会在一种悬而未决的怀疑状态中,不知道(1)是真是假。经验老到的无神论思想家认识到这一点。例如,奥斯汀·戴西和刘易斯·沃恩写道,

如果这些支持神存在的论据都不成立呢? . . .那么,我们一定就得出神不存在的结论吗?不。一个命题如果缺乏支持性的理由或证据,并不表明该命题是假的(《人文主义实证》,2003年,第162页)。

正如我所说,这其中没有什么特别的争议点。我们应该能够在这一点上达成共识,即任何人提出一种知识宣称都需要为这一宣称提供充分的正当理由。大众层面的无神论者们出于良心不能继续推卸他们所承担的举证责任,特别是当他们提出“神几乎肯定不存在“如此不一般的强烈宣称时。

至于你对于“圣经经文中关于神的证明”的具体异议,我自己也不会提供这样的证据。既然我并不关心要表明圣经是神所启示的,我的论据没有受到你所发现的“野蛮、矛盾和彻头彻尾的错误”的影响。即使我们把圣经文献当作只是出自人手的、容易出错的记录和对各种问题(如耶稣的生平)的反思,我的论据也是成立的。但是,如果你把《新约》四卷福音书中的耶稣生平作为普通的历史文献来读,我想你会发现,正如我,作为非基督徒,第一次读的时候,拿撒勒人耶稣是你遇到的最有吸引力的人物之一——聪明、富有同情心、极其真实。作为一个非基督徒,我,也曾对圣经的某些部分(如童贞女生子)有意见,但是当谈到耶稣时,我知道自己不能不分良莠、一齐摒弃。最后,我决定把我的问题归为与基督教宣称的核心真理相比而言并不重要的问题,并决定相信他是我的主和救主。

你说到“许多无神论者,特别是大多数新的无神论者群体,根本看不出相信神的任何理由。”说的对!并且,因此他们要么通过将无神论重新定义为“只是对缺少对神的相信”(这使无神论仅仅是一种无法与不可知论区分开来的心理状态)轻视无神论,要么其他人通过说“有关神的证据不足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神不存在的证据”(这,正如戴西和沃恩所指出,是谬论)。他们没能提供的是谨慎的、理智的论据来支持他们的观点。

我告诉你事实吧,奥利弗:早在二十世纪上半叶,自由思想者们或许已经能够理所当然地宣称比有神论者在智力上占优势。但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情况就不再如此了。英美哲学发生了一场革命,这场革命改变了我们学科的面貌。今天,英国和美国最负盛名的大学里许多最优秀的哲学家都是直言不讳的基督徒。当我读到所谓的“新无神论者们”的作品时,从他们对于当今最前沿的讨论的问题的天真看法和极度无知中,我看到了他们的幼稚。

今天的新无神论者们口上所宣称的“我们得到了理性、探究思想和良好教育这些工具,我们如同判断其他一切事物一样判断宗教”,这个宣称有点虚张声势。如果这种主张是真的,那么当你说“我作为一个无神论者,断言神、特别是你的神不存在”,你最好做好准备回答我的问题“真的吗?你能提供什么证据、证明、或论据来说服我吗?”

关于我自己为有神论提出的论据的详尽作答,你可以在本网站关于神存在的文章中和一些辩论记录中找到。我和沃尔特·辛诺特-阿姆斯特朗在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一本名为《?:一名基督徒与一名无神论者之间的一场辩论》(2003年)的书是一本可读的好书。这本书能使你看到双方所陈述的观点,你可以自己决定证据指向的是哪一方。

 

-威廉·莱恩·克雷格

- William Lane Craig